規則行不行?老師說了算?

105年4月30日是學校運動會的日子.
在這之前全校利用很多課間活動時間做大會舞的練習
連下雨天都到活動中心練雨天備案
雖然都沒有用到上課時間
但是小朋友的下課時間也確實被佔用不少
但因為這是非常時期
全校的大會操大會舞人數眾多橫跨六個年級
都不練習根本是不可能有成果呈現的
小朋友是不會表達意見
但是心裡的.....應該多少都有
而大人們管的是成果
大人們似乎覺得呈現一個掌聲雷動的成果
就可以弭補練習過程中的汗水和辛苦
因為那是一個"甜美"的果實嘛!.........

到底是不是這樣
已經沒有人有心情去質疑和思考了

在運動會前大約2星期左右
班上一個孩子星期二上課中跟老師商量(全班都聽得到的聲音)
他說:因為那天讀整天,他放學後還要練習才藝項目,會沒時間寫回家功課
希望老師能早一點發功課,他要下課寫
我同意了,也很早就發

可是那個小孩並沒有在下課寫
他想在午休寫(有點得寸進尺)

到了午休時間他才問我
可不可以午休寫?

我跟他說
老師不是規定午休只能休息?
因為有人需要休息,如果弄出聲音,那麼想休息的人就別想休息了
他保證絕不會弄出聲音(雖然我知道一年級小孩的這種保證,根本信不得,但我還是同意了)

果不其然,其他同學有樣學樣也都拿出功課來寫
情形可想而知
當然是討論聲就此起彼落

老師過程中提醒好幾次
最後通牒也下了
到了午休結束前的兩三分鐘還是有人講話
鐘聲響起也有人講話

我二話不說
直接把聯絡簿回家功課加倍處理
(當天的回家功課,原本就是優待成二分之一的"圈詞兩遍",還原成原本的份量"圈詞一行"其實並沒有什麼)
可是這位同學回家就大哭特哭的跟家長告狀
說老師怎麼可以把乖的學生也一起處罰
他都沒有講話啊!

家長第二天寫了萬言書給老師,希望老師協助開導孩子,他們並沒有責怪老師的意思
但是"連坐法"寫在萬言書裡,看在老師眼裡
還是很令人不舒服

我在想
"連坐法"這三個字如此沉重
上課中太吵太亂時全班一起起立冷靜一下
不是也是一種形式的"連坐法"嗎
我們為了課程能夠順利進行
實施了多少連坐法了?
誰公平過?

學校,社會不是也這樣對待別人嗎?
一兩個有問題的老師
把全部老師批評得一文不值
這不是也是連坐法嗎?
向誰討公平去?

但是我沒有跟家長爭辯
和顏悅色的跟孩子談:
因為午休時間老師的眼睛也是閉起來的(雖然沒睡但也需要護眼一下!)
所以我肯定的告訴他我不能確定班長登記的人是不是全部都是講話的人(其實也有他的座號但我沒跟他說)
做這樣的處罰是因為
老師覺得這項規定必須人人都遵守
如果只是一個不重要的規定
那我可以慢慢找出元兇再針對他處置
但是這條規定影響大家的權益
其他也是安靜甚至在睡覺的同學也一樣被罰
但是他們並沒有覺得怎樣
不是他們不會表達
而是這樣如果可以達到效果他們也可以接受
而且今天這件事是因為你要求在午休寫功課才衍生的問題
老師也沒有另外追究你可能有的責任(也許他也有小聲地跟別人說可以寫作業之類的)
如果你是老師  相同條件下你能有更好的辦法嗎?
他似乎可以接受老師的說法
老師就跟家長說明已經跟他談過  他似乎也可以接受了(其實他那天的作業也沒寫,是後來好幾天之後才補給我)

然後第二天的聯絡簿又有千字文
家長謝謝老師的處理
並跟老師分享"面對或接受不公平"也是孩子必須學習的課題之一

唉!言下之意
小孩還是覺得不公平阿!

接著老師真的覺得有些心灰意冷

練習運動會進場的時候一年級每個小朋友手上都有兩根充氣的彩色加油棒
因為進場準備時間很短
進入操場之後擔心小朋友會一直玩加油棒所以在跑道定點上我們就設下回收箱
走到定點就放進箱子裡再進草地
因為每次練習都是課間活動20分鐘全校一起練
根本沒時間按照姓名一一發加油棒給小朋友
所以加油棒也沒有寫名字
可是大家知道
小朋友根本不會珍惜這些東西
走一次就會有幾隻壞掉的加油棒
我們又沒有備太多(根本不夠)
又有小朋友抱怨
我上次交回去的是好的
為什麼這次拿到的是沒氣的?
老師真的很無言
不要再跟我說公平不公平了
這怎麼公平阿?

跟上次的前因後果加起來
加上平日處理學生糾紛林林總總
老師真的生氣了

如果每件事情老師都要做到讓大家都滿意
那這就不叫一項工作--而是作夢
老師的工作不應該是這樣
老師應該是負責教育這件事

如果我每天都在處理這麼多事情
又想讓每個人都滿意
結果就會每個人都不滿意
又如果真的沒辦法讓大家都滿意
小朋友的問題就會轉入地下
變成讓你抓不到的各種問題
消極或積極的不配合
所以該怎麼辦呢?

那天就很和顏悅色的跟小朋友說
"有些小朋友上次交回去的是好的
下次拿到的卻是沒氣的"
這樣是不是不公平

大家都很高興的說:對呀!
那老師把加油棒發下去自己保管
如果你拿到有些故障的
麻煩拿回家請家長幫忙修理一下
要保護好喔!已經沒有剩下的了
如果弄壞弄丟運動會上你就沒有喔!
"好~~~"

然後就發了
小朋友好高興一直玩一直玩他們自己的加油棒
完全無視老師善意的提醒
當天中午放學就有人弄丟了(無言....)
其實我早就知道一定會這樣
一年級小孩是什麼樣子怎麼會不知道呢?
但是這次我不想再管了

第二天更多人弄丟或弄壞
但是這次我真的鐵了心,跟別人不一樣又有什麼關係?不整齊?又怎樣?
學校同事也適時好心的提醒我"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運動會當天
真的有好幾個小朋友是沒有加油棒的
但是小朋友表情上都很堅強
沒有露出不安或其他不悅的表情
其實內心有很多感覺只是不表現出來
班上有個家長在市區書局買到一樣的東西給他的小孩
看到好多人手上空空的
就跟老師說唉呀現在來不及了
老師你怎麼不早說
早知道我就多買幾個了!

我安慰她:沒關係的
可是小朋友這樣會跟別人不一樣(自卑)
我再安慰他: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你沒有注意到有人原本有加油棒卻拿去箱子裡放,變成沒有拿嗎?

然後我們進場了
也沒怎樣啊 !小朋友就算真的心理受傷了,又能怎樣?
這不是自己的選擇嗎?
我們怎麼教怎麼講都不如一次真實的體驗來的有效
雖然傷心
但是真的學到什麼了不是嗎?
這個過程我覺得比想辦法讓他們跟別人一樣,小孩卻完全不懂感恩
完全不懂體諒
完全只知道想到自己....
還要好上好幾倍

我不是用看好戲的心態在做這件事
因為我也跟著小朋友進場
如果要丟臉
我丟的臉不會比小朋友少

但是我還是選擇這樣做


運動會結束之後的星期一補假
星期二上綜合活動課的時候
我問小朋友:運動會那天你手上沒有加油棒心裡是什麼想法?
有人說:很擔心
有人說:很丟臉
有人說:想要跟別人一樣
.........

但是為什麼會沒有了呢?
因為自己玩壞了
因為家長不幫我修理(家長告訴我叫他不要玩就一直玩,結果破到沒辦法補又不知道去哪裡買,我也是網購的,不知道花蓮哪有賣)
因為弄丟了....

為什麼老師要幫大家保管的時候意見這麼多
自己保管卻沒有辦法善盡保管的責任?
.....沉默無語....

有小朋友說:沒關係啊!這樣也沒關係.

討論到快下課的時候
老師發現小朋友真的很能自我安慰
好像這件事根本小事一樁小菜一碟

所以老師說:那你們的意思是不是以後老師都不用管你們就好?
"對呀!不用管,自己管自己,不用老師管"

"好啊!那從現在開始老師就不管你們了,有事自己看著辦"

"耶!(歡呼聲此起彼落)"全班直接嗨翻天
有的開始站起來走動
大聲講話
鐘聲一響就有人跑出去
在外面也是鬼吼鬼叫
打來打去(看的出來打假的)
女生開始群組聊天玩扮家家
拿老師的玩具出來玩......
正式進入無政府狀態

老師一派莫不關心,隨便他們吵鬧推打的樣子
只要沒有真的危險就盡量保持沒有表情

經過不到5分鐘有女生受不了了
兩三個女生跑來跟老師說"老師太吵了"
"你們不是說不用我管麼?"完全漠視他們的意見
三人回去之後又過了2分鐘
這次變成5個人一起過來
"老師我們要你管,他們太吵了,都聽不到"
這時一堆男生正鬧得起勁
連他們在我旁邊講這些話都聽不太清楚
我說"你們人數太少了',大家不會聽我的"
然後他們又回去
又過1分鐘
十幾個小孩都圍過來"老師,我要管,我要管(老師管)"
我看時機也差不多成熟了
就讓他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安靜無聲的等一下
"如果要我管就得聽我的"
他們安靜的坐著真的沒說話

可是那幾個玩得不亦樂乎的男生還是依然故我
我跟安靜的小朋友說"這些人是不會聽話的,你們覺得呢?"
"處罰他們"   "但是,老師答應過不管他們,不能食言"
"如果你們確定要老師管就必須完全做到我現在要你們做的事情,就是完全不管他們"
他們做到了
放學鐘聲響起大家各懷心事回家,明天再戰

第二天(星期三)早修時間我給大家寫一張"美好世界"學習單
我問了四個問題

1.遊戲時如果可以______________我就覺得世界很美好。

2.休息和睡覺時如可果以______________我就覺得世界很美好。
3.吃飯時如果可以__________我就覺得世界很美好。
4.讀書學習時如果可_______________我就覺得世界很美好。

根據人權教育議題綱要

1-1-2  了解、遵守團體的規則，並實踐民主法治的精神

1-1-4  說出自己對一個美好世界的想法

小朋友各自寫下自己心目中對"美好世界的想法"

然後我大概念一下大家的想法
多數孩子還是偏好安靜的環境
也表決"到底要不要老師管"這件事
經過一個晚上,多數孩子都覺得需要老師管

最後,把這些想法剪下來
分類排列,公布在教室一角讓小朋友看

這件事才算落幕
大家也取得共識
共同尊重多數人的需要(其實有時候自己也需要安靜)



_____後記_______

小朋友在體驗無政府狀態的時候
老師心臟真的要很強
因為我覺得他們其實只是需要一個發洩的管道
不會真的的做出什麼誇張的事
而且老師也一直有暗中的觀察
小朋友真的只是在發洩,好玩而已
所以沒有制止他們
但是心裡還是捏了一把冷汗
我本來覺得小朋友應該2-3分鐘就會受不了
沒想到撐了快5分鐘

這樣的方式如果沒有把握還是不要輕易嘗試比較好